林个

爱无界,情无罪,心无垢,人无过。

我们的年月(六十一)

我们的年月61

     明明知道父母这边是不可触碰的那个毁灭开关,我却还是把手放了上来,我想我受他的影响不可谓不深。明明他才是那个宁愿毁灭也不愿在夹缝里苟且偷生的人,而我现在在做什么?我在逼我的父亲拆散我们,我在自绝后路,我也许真的是嫌这波澜起伏的人生还不够壮观,非要搞个你死我活出来,又也许我只是想为了他做点什么,不想负他一生。

     我的眼前又浮现了那双让我魂牵梦萦的眼睛,从初见时的明澈见底,到情起时的漫天星辰,渐渐的,总是泪眼莹莹,红丝满布,再不复昔日明洁透亮,却已深入我的灵魂,日日缠绕着我的心。从未想过可以践行这样传说一般的刻骨的爱情,因为不易,因为阻碍,因为是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,这份爱愈发浓烈鲜妍,直诱得人要用鲜血和生命去浇灌。没有人能够抗拒这样一份爱情出现在自己的人生里,如果可以,就是穷尽一生也要细心守护,哪怕为此付出代价。

     我跪在小客厅里,背上是火辣辣的痛楚,膝盖以下已经有些麻木。刚才的电话里,有一条是一个替我装修房子的朋友的来电,我在一份投资中小挣了一笔,让朋友给我买了套小公寓,打算以后做我与他的小窝。托了人帮忙装修,满心期待着与他一同生活的日子,现在看来,这日子怕是永远不能再有了。

     姐姐进来劝我,“军儿,准备吃饭了,你出去和爸妈道个歉,先吃饭好不好?你这样,大家都吃不安生。”

    “爸没让我起来。”我梗着脖子。

    “你别死心眼,爸拉不下面子,你服个软就没事了,啊。”

    “姐,你不知道,我心里苦。”我看着姐姐,想着如果我不是这家里唯一的男孩子,会不会就不用承担这么重的责任?会不会就可以过更自由的人生?会不会就可以犯点错,甚至可以反出家门,我行我素?不过,恐怕更大的可能是被打死吧,那就被打死好了,不用被逼着做这样的割舍。

    “这真不像你,军儿,姐一直觉得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,拿得起,放得下。”姐姐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。

     是啊,拿得起,放得下,我知道我总有一天要放下,可是也总有一些东西是放不下的。

     我必须得到父亲的承诺,绝对保证那个人的安全。

    “姐,你先出去吧,和爸妈说,我诚心悔过,想再反省一会儿,请他们体谅。”

     姐姐叹了一口气,出去了。

     过了将近半个小时样子,父亲一个人走了进来,“起来吧,坐下来谈谈。”

     我应了声,有些艰难地站起身,挪到沙发上坐了。

     我看着父亲,这几年他愈发多了些皱纹,原来什么都阻止不了岁月在人的身上留下痕迹,可父亲是幸福的,他与母亲相濡以沫几十年,从来没有红过脸,我在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我和烨子之间的那种眼神,那种全面的信任,可以托付一切的感情,那种永远把对方摆在自己之上的关爱。人世间真正的爱永远都一样,没有谁比谁高贵些,谁比谁低贱些,谁比谁多一些或者少一些,只要是真正的爱,都是一样的,为什么同样有爱的父亲,就不可以理解一下我呢?

    “想通了?”父亲开口。

    “是的,爸,我想通了。”我诚恳地说,“我不离婚,我可以发誓我这辈子不离婚,卢芳是个好儿媳妇,我一定和她继续孝敬爸妈。我和他,我,我一定了断,”我心头一痛,“绝不再来往。只是,爸,有件事您一定得让我安心,那就是他的安全。我希望他可以好好过他的日子,演他的戏,我只要知道他好好的就行,爸。”

    “是不是我还得派人去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啊?安心?你对那小子,怎么就能迷成这个样子!”父亲已经不再怒不可遏,语气里带了深深地失望,我知道我这个为情所困的样子一点都不符合父亲对我一贯的要求,一点都不爷们儿,可是我没有办法。我只要一想起那张白床单下的惨白的脸,我就觉得这人生毫无意义,如果要我真的变成捍东,去过失去爱人的日子,我宁愿做蓝宇,无怨无悔地离去,永远留在那个人的心里。

    “男子汉大丈夫,沉迷美色,终究不能成大器啊……”父亲叹气。

    “我和你妈商量过了,你和卢芳,再要一个孩子吧,最好能给我们老胡家添个孙子。”

     孩子?是啊,反正又离不了,多个孩子家里更热闹吧,我知道这是父母要强行重塑我与卢芳的夫妻关系,老胡家也确实需要个孙子。九儿出生的时候,虽然大家都很高兴,父亲的眼神里还是能看出一点点失望的,毕竟胡家就指望我传宗接代了。父亲没有直接拒绝我的要求,而是提出了条件,我自然知道这是要交换。

     这场仗,我毫无胜算,彻底输了。

     兜兜转转,又回到了那个悬崖上,他就在我前面,让我求死不能。

     我恨父亲,为什么我可以逛夜店,玩女人,闹绯闻,却不能和我爱的人一起做个简单幸福的好人?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个男人。我知道我要变成陈捍东了,那个始终痛苦挣扎的陈捍东,那个最后灵魂都无人救赎的陈捍东,只因这世界太褊狭,容不下一对真心。

    “可以,我没意见。我相信爸妈,您俩总不会害我的。”

     点到即止,无需多言。

     当天回去我就搬回了主卧室,身上疼,躺着怎么也睡不着,我一声不吭死扛着,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。头痛得厉害,意识在看见晨曦的光芒时开始模糊起来,卢芳也在旁边不时翻来覆去,可能是碰到我的身体了,她说了一句什么,来摸我额头,然后下床出去了。

     不知道过了多久,我想我是睡着了,好像有人在喊我,好像有好几个声音,都很焦急的样子,恍惚中我好像轻飘飘地在云上飞,我是要死了吗?死了好,死了好,一了百了,我想他会为我哭的吧?会有很多人为我哭吧?可只有他,会随我来,我们去下辈子,去一个没人阻拦我们的世界,到那时候,什么都不要,名声,地位,财富,什么都不要,我只要他就够了。

     睁开眼睛看到一片白光的时候我以为我真的死了,过了一忽儿才看清了是在医院,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,怎么都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。旁边一个声音响起来,“醒了醒了,他醒了!”是卢芳的声音。我把头转向那边,母亲坐在椅子上,眼睛通红。

    “我去叫医生。”卢芳看了我一眼,转身出去了,她的眼睛里分明还噙着泪,那眼神竟是我许久未见的柔情,是啊,她是爱我的,不管她做了什么,她对我也是真心。母亲走到我床边凳子上坐下,抚着我的手,“傻孩子,撑不住就要说啊,这一场高烧发的,我们都要急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睡了多久了?妈。”我看见母亲面有疲色,刚才卢芳的眼圈更是发青的,直觉自己好像睡的时间不短。

    “你烧到四十多度,送医院的时候都晕过去了,后来烧退了也总是不醒,医生只说身体没什么问题了,醒不醒要看你自己。你不知道我和你爸都快撑不住了,卢芳一直在哭,说自己不好,睡你身边也没发现你烧成这样,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,她也不活了。你睡了三天了啊,今天都已经是大年初二了,这年过得……唉,醒了就好,醒了就好。”

     医生进来给我做了简单的检查,告诉母亲,我的身体没什么问题,只是躺了几天,身体虚弱,回家还要将养几日。

     问了卢芳我的电话,她说都替我处理了,朋友那边只说不方便接电话,有空回复,经纪人那边直说身体不适,要休息几天,赶上过年,没什么重要的活动。我也没什么话好说,这种时候,的确不该再纠结什么,她已经做得够周到。

     她说她替我回复了所有的新年祝福简讯,想了想,还是补了一句,“没有那个人的。”

     我看着她,“谢谢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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